第四章 借势求生

天气一日日地寒冷起来，院子里的菊花却开得分外灿烂，历经寒霜秋冻，益发的精神起来。这几日，清澜见祖母身体有所好转，不觉也高兴。趁机向祖母建言，让大哥一起过来用午膳。

祖母欣然同意。因此，这几日福馨堂着实的热闹。

想着祖母也只逢初一、十五以及某些特殊日子才吃素斋。清澜本想亲自下厨，却不想表现大异以往，便动动**代祖母小厨房里的掌事秦妈妈。

秦妈妈也是个伶俐人，瞧着老夫人喜欢大小姐，自然也竭力往跟前凑。几日下来，竟也试出了几道未见过的新菜，老夫人吃了胃口大开赞不绝口。

秦妈妈既得了好处又赚了颜面，不禁对清澜愈加佩服。

这天中午，清澜也备了几样新菜式。

一道三丝银鱼羹，清淡爽口。银鱼高蛋白低脂肪，最适合老年人食用。一道桂圆童子鸡，补气血安心神，汤味清淡鲜美，鸡肉入口即化。另加一份素蟹粉豆腐，一个菌菇滑蛋，一盅冰糖桂花红枣炖红梨，润肺止咳养颜补血，最适合秋季进补。

不久，大哥准时前来。三人依次落座正要动箸。于妈妈前来通报，老爷下了朝，正要过来陪老夫人用膳。

老夫人吩咐丫鬟添了副碗筷，又让厨房再加上两个菜。

清澜看着，不由抿唇浅笑。www.15518.cn 清玉小说网

不一会儿，只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门口顿了一下。帘子一揭，暗青色衣袍闪入垂下的眼帘，正是赵容诚。兄妹连忙站起身来问安。

赵容诚倒是一愣，似是未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一双儿女，不由面色一整，“嗯”地应了一声，转而向自己母亲行礼：“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祖母含笑颔首：“有乖孙女陪着，自然是好的。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赵容诚依言坐在次首。左右早有丫鬟婆子将热毛巾呈上，让他擦了手。

祖母举箸，众人开始用餐。一顿饭吃的静悄悄。想是菜色合口，父亲表情显得愉悦，比照平时又添了半碗香粳米。

漱口完毕。回到正屋内，大家依次落座，丫鬟们将刚烹好的茶端上。

啜了一口，赵容诚放下杯子。

“怎样？我这里饭菜可还合尚书大人的口味？”祖母笑眯眯地看向二儿子。

“娘，”赵容诚似乎被调侃得有些不自在，瞥了自己儿女一眼，说道，“秦妈妈的手艺确实见长了。”

“呵呵，你想岔了。这可是澜儿的功劳。前些日子身子感了风寒没胃口，多亏了澜儿孝顺着！”祖母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哦？”父亲显得有些诧异。

清澜站起身，往前一步，行了个礼：“祖母，这是孙女儿应该做的。”

顿了顿，似无意瞥了大哥一眼，神情带了几许忧色：“澜儿能力浅薄见识又短，能让祖母开怀已是欣喜不尽。只是想着爹爹在外劳累，澜儿却是闺阁女子，却不能为您分忧。只盼大哥将来有幸也能成为爹爹左膀右臂，为赵家光耀门楣。”

一番话突兀说下来，清澜出了一身汗。

祖母和父亲也面色惊异地看向二人。

清澜有些焦急，眼瞅大哥却不接话，只得咬了咬牙，继续道：“祖母，爹爹，澜儿并无私心，只是身处深闺内院身享荣华，想着维持这等光景实在不易。澜儿心想，大伯和爹爹一个在外一个在京，相互帮衬。日后大哥和二哥若是也能兄弟齐心光宗耀祖便好了。不如请先生来府一同教导。望爹爹成全哥哥的向学之心。”一番老成的话配合着稚嫩的面容，透着趣意，竟显得格外多了几分真诚。

祖母不由笑了起来：“澜儿闺阁之女，心气倒是不输男儿。我看却是不错。琦儿，你妹妹所言倒是为你考虑良多，你如何看？”

赵言琦不由一震，迈步上前，一掀长袍躬身跪地：“祖母，爹爹，澜儿所言，正是孙儿所愿。孙儿定会刻苦读书，不枉为赵氏后人！”

“说得好！”赵容诚站起身来：“希望你真能如你所言。我会尽快为你和扬儿择一良师，切不可再行鲁莽荒唐之事。”

转身向祖母一揖：“母亲，儿子尚有公事，先行一步。”

祖母含笑点点头。

赵容诚转身大步离去。

“多谢祖母！”两兄妹一起拜倒，齐齐松了一口气。

“傻孩子，你们若是阿斗，我也扶不起。你们若真心视我为祖母，我自然是你们的靠山。想你们母亲当年，可是果敢多了。直到如今澜儿才有了几分当年你母亲的性子。”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走出福馨堂，两兄妹不由相视而笑。

“大哥，妹妹心中一直有个疑团。”

……

夜晚时分，思云居内一片寂静。

沐浴后犹带着一股清香，清澜坐在榻上，微微倾斜着倚靠在引枕上，隐隐透着一股娇柔妩媚和少女的清纯稚嫩矛盾却又和谐交融的惑人魅力。在旁边忙着铺床的沁雪一转头，不觉看傻了眼，想着自家小姐真是好看极了。

清澜却是在想着午后大哥说的话。

照大哥所言，外祖父曾任翰林院掌院，更曾是太子少傅，教的正是今上。父亲也曾拜如外祖父门下，也因此结识了当时的太子，只是不知外祖父和父亲在那时的夺位之争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无论如何，这些朝政之事应该都与深宅中的母亲无关。

母亲偶然结识了父亲，几次因缘际会之下两人产生了感情。可是却遭到了外祖父母的拦阻。外祖父似乎认为父亲身为宰相之子，出身显贵偏偏又相貌清俊，以后未必会对女儿一心一意，并非良配。外祖母也欲为另择佳婿。无奈母亲坚定异常，甚至不惜断发常伴青灯古佛。二老仅有一子一女，对女儿自幼娇宠，心疼之下只好同意。

婚后几年两人倒是琴瑟和鸣，不久生下了大哥。

后来发生的事，却是多了几分晦涩不明和猜测。

据说先皇驾崩，新帝登基，父亲从此更是青云直上。一年后祖父病逝，祖母避世礼佛。然后当年的刘姨娘，也就是太后的远房侄女就以贵妾身份抬进了赵府，懿旨赐行平妻之礼。当时母亲刚怀上自己，听说终日以泪洗面，身居内室避而不见父亲。生自己难产后，缠绵病榻，不久就去世了。

而外祖父因此怪罪父亲，加上政见分歧，翁婿两人愈行愈远，渐渐断了情谊。舅母几次上门探望侄子侄女，却被刘姨娘冷言气走，之后就绝少上门了。

这些传言在下人中流传，听着合情合理。但清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母亲既然在婚前都敢于为自己感情抗争，为何之后会显得如此柔弱？难道真是伤心欲绝，爱之深责之切？父亲又为何对自己这个女儿尤其冷淡，甚至有时眼神透着些许愤恨？

细细推敲之下，只觉处处疑团。

不过，舅母来访被拒这一点清澜倒是深信不疑。刘姨娘不是善类，以前自己和哥哥被蒙蔽多年，在外人眼中显得孤僻木讷，委曲求全之下又怎会主动寻求帮助？

在这里，自己无异于孤女，自己必须借势求生。

清澜颦眉思忖良久。

＊＊＊＊＊

寒露之后不久，水兰便在一日午后带来了消息。

刘二又按日去了倚柳居，出来后手里拿着一个青布包袱，回到翠竹苑便鬼鬼祟祟摸进了大哥房里，不一会空手溜出了门，神情显得紧张慌乱。

清澜闻言吓了一跳。这么巧？父亲态度刚有好转，刘二便有了行动？哥哥读书有望，万万不能再出岔子。

想到这里，起身急匆匆的带了两个丫头去往翠竹苑。

到了苑内，幸好哥哥并未出去。见到自家亲妹，他显得颇为诧异欣喜。

“哥哥，什么也别问。”进了屋，吩咐下人把院子看住，任何人不得出入。想想尚不放心，又叫水兰带了几个人去苑门口守着。

接着把门一关，跟沁雪两个就开始翻箱倒柜的寻起东西来。倒把赵言琦弄得一头雾水，不过他也知妹妹不会胡乱一气。只看着清澜找的满头大汗，不由问：“我能做什么？”

清澜叹了口气：“哥哥，可能有人往屋里塞了东西。你也找找多了什么？”

自己屋里哪里能藏物，自己当然最清楚。不一会儿，就翻找出了一个青布包袱。正是水兰所描述的那个。

将包袱一抖开，两人不由同时“哎呀”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