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又过了几天,萧柏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给群里发了信息，叫面试通过的人过来开第一次线下会议。
唐笑自然就是要参加,甚至说他就是主持人之一。
当天晚上，徐向磊下了晚自习后，沉默地跟在唐笑身边，故意落后了几个身位,没有和他一起走,还忍不住看向他的背影。
由于前几天的面试太过离谱，导致这几日他时不时就想起来，越想越离谱。
他还是不太能理解，这才过了一个学期吧？明明上个学期唐笑还是班里普普通通的学渣啊,虽说能考上这所大学的本身智商就不会低到哪去,但也得讲个基本法吧？他之前明明不这样的啊。
如果不是知道唐笑就是他们班级上的那个，徐向磊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兄弟了。
还有……为什么唐笑还是让他过面试了？
“为什么不让你过？”唐笑反问。
徐向磊猛地捂住嘴,糟糕，想事情太沉浸，不小心说出来了。
面对唐笑的疑惑,徐向磊支支吾吾,这还用问为什么,还不是之前他们发生过的一点小嫌隙。他觉得这个不需要提大家都知道吧，但唐笑不提,他也不好意思说，就说：“我觉得我面试的时候发挥的也不是很好。”
说不是很好都算是夸耀,实际上那天徐向磊的表现只能用糟糕来形容，在知道唐笑是面试官后大脑一片空白，他问的问题十个有八个回答不上来。
“面试的目的不就是选拔有水平的学生吗。”唐笑说,“我知道你的水平，选择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我们是同窗诶，我不至于为之前那点小事耽误你啦，你之前不也在期末提醒过我吗，我在你心里难道是什么很小气的人吗？”
唐笑嘟嘟囔囔，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好相处的啊，而徐向磊听后沉默一小会，心情有些复杂。
具体体现在，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加快了脚步，变成和唐笑并肩走。
两人到达的时候时间还早，教室里还没有人，唐笑提前到是为了准备下ppt，方便等会讲解实验思路，五分钟后，等他调试好电脑，陆陆续续有研究生和博士到了，均是眼神复杂地瞅了一眼唐笑，规规矩矩拿着手机找座位坐下。
萧柏和那些国外交流学生是最后一波到场，他们住宿的地方离这边比较远，路上耽误了些时间，看来的人都差不多了，萧柏冲唐笑点点头：“开始吧。”
“好的，那么恭喜在这里的同学，正式加入我们课题组……”
因为在游戏里也带过课题，唐笑对这一套流程并不陌生，主持会议也非常从容，简单略过组员彼此介绍后，开始讲述这一次课题的目的，和目前他和萧柏商量出来的实验思路和实验设计。
“现在给大家展现出来的就是在一年前于里道特火山口附近发现的一种特殊的真菌，目前从这种真菌里我们发现了一种特殊的基因筛选机制。”
唐笑面无表情讲述的时候，谁也
看不出来他心底里的复杂。
一开始在得知现实中也有这种真菌存在的时候，唐笑下意识地反应就是王菌孢子，因为在游戏里这个项目的起始点就是王菌孢子，而在现实中这却是一种新发现的，名为原衫古菌的菌种。
而且和游戏不同，这种菌种并没有游戏里能够自由活动的特征，它是一种微小的、生活在化石中的菌种，几乎难以用肉眼分辨，也不具备智慧，如果不是探险队员发现了这种化石中的特殊生命，人类都不会发现还有这种真菌的存在。
如果是之前，唐笑可能会认为这是游戏灵感来源于现实，但是在知道游戏可能也是真实的世界后，唐笑就对这种可能是王菌孢子的菌种印象十分复杂，庆幸的是实验室里目前的保存的菌种对他没有任何反应。
“……目前可以了解的是，在这种真菌的全盛时期，它很大可能会将一部分的其他物种的基因片段添加到自己的基因组中，并筛选出自己需要和不需要的东西，想象一下，各位，正常的真菌是不耐高温的，但是我们发现的这种真菌是在火山口被发现，很可能是他们已经进化或者找到能够耐热的基因，就是利用这种能够筛选基因的机制。”
“也就是说美人鱼以后不会仅仅出现在电影里了？”有人举手提问。
“好问题，不过给人类基因加上鱼的部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了，我们不如先看近一点的——总结出基因的筛选和敲除的工具。”
唐笑在台上讲解得深入浅出，台下的研究生和本科生们心情相当复杂。
如果不是前几天徐向磊跟他们说了唐笑是大二的学生，而且还是他的同班同学，光是从现在的表现看，根本看不出对方是从未进过实验室的本科生。
反而像是已经带过课题，经验丰富的科研者。
云励飞就坐在徐向磊旁边，忍不住朝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你确定他是你的同班同学吗？”
“当然。”徐向磊看出云励飞脸上的不信，事实上他也很麻，如果不是他确定没听说过唐笑大一大二进过实验室，他都怀疑自己了，连忙把上次班级聚餐的照片发群里，“不信你看嘛，我们还有聚餐的照片。”
照片发在他们的小群里，所有人一边听唐笑讲解，一边悄悄地看了一眼手机，忍不住戴上了痛苦面具，是真的，真的是大二的。
等一下啊，那难道说他们的学弟就要成为他们的实验室小老板了吗？
看架势，萧柏很明显就是把唐笑推出来管理他们的啊！
……这样真的可以吗？虽说萧柏是国外来的，难道这就是国外实验室的生态吗，他们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啊！
几人的动作看似隐秘，但在仅有几个人的教室里破绽百出。
萧柏深深地皱起眉，心情不悦，打了个手势让台上的唐笑先暂停，站起身冷冷地答：“你们都已经了解了这个领域，可以不用听讲解实验方向了？发下去的文献全都看完了，可以自己独立行走了吗？”
“云励飞，来，你
来讲讲之前发过的ZFN（锌指核糖核酸酶）技术的特异性和技术难点。”*
额……?_[(”云励飞懵逼地站起身，一看萧柏的脸色，心里就虚了几分，就算看过文献也头脑一片空白，“……基因工程化锌指DNA结合蛋白成为了难题……蛋白质本身体积庞大的性质及其环境依赖性结合的属性……易于脱靶，导致细胞死亡或者额外突变。”*
还有什么，完了，不记得了。
看萧柏的脸色明显是不满意，他又了点了几个人，都是刚才在搞小动作或者因为种种原因在走神的人，敲打他们一番后，严肃地说：“实验都还没有开始，就这种态度，如果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现在就说出来，或者退出这个课题组，但如果课题开始后还是这个态度，就别怪我严厉了，我会直接和你们的导师说一声，让你们退出实验室。”
下面寂静一片，没人敢吱声，萧柏虽然说的是中文，但从语气中就能听出来他的心情，就连三个国外的学生也安静如鸡。
几分钟后，没人说话，萧柏示意唐笑继续。
这次没人敢在教室里多说什么了，全神贯注听唐笑讲解实验方向，然后就是实验室的一些常见的流程，安排每个人的负责的工作之类，等一切结束，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九点，萧柏就让他们散会了。
本地的硕士和博士们默契地留在后面，喻南苦涩地问：“所以，以后就是我们的学弟管理我们了？”
“那要不你去跟萧柏说？”云励飞问。
“我哪敢啊。”
可能原本还敢问问，但今天萧柏的黑脸把他们吓得够呛，本来萧柏就是国际知名学者，为人气势又强，不说话的时候都没人敢和他开玩笑，生起气来更是吓人，愣是一个人都没敢提唐笑是本科生的事。
“那就这样呗，”白思奇凑过来无所谓地道，她才研一，自尊心没有其他人那么强，一开始在收到打击之后通过这几天的消化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看你们问了也是白问，萧柏挑的人，他还能不知道唐笑是本科生吗，但人家实力确实是强啊，不然你们干嘛不去跟萧柏毛遂自荐。”
这一箭精准地戳中了两位博士的心。
“而且我去和那几个国外的学生打听了，他们说了是萧柏让他们在这边听唐笑的，哈佛的学生都听从管理了，那就这样呗，自己人管我们，总比老外管我们好吧。”
“那可不一定，”喻南摇摇头，“有时候自己人管自己人最狠……小徐啊，你同学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虽然不知道唐笑是怎么让萧柏信任一个本科生来管实验室的，但他的知识水平从面试，以及从刚才的讲解来看都是够的，像这样的学霸强者，平日一定都在刷书吧，一定是书呆子吧，拜托了他一定要是啊！
徐向磊默默地想了想班里的传闻：“额……他打游戏挺厉害的。”
众人：“？？”
走在前面的萧柏和唐笑两人当然听不见后面聊天，他们正在讨论今后实验室的管理制度。
“由于一些原因，我前期可能不常出现在实验室，这边需要你多费点心思，”萧柏知道唐笑博士还没毕业，身上没有教职，所以可能有点难压住其他人，所以刚才不留余力给他站台，“如果他们实在闹腾你跟我说。”
萧柏这些天确实很忙，不光是应付这边的事，还有搬家，奔走医院，萧女士的病……各种乱七|八糟的杂事堆积下来，所以才那么迫切想要多个人帮他管下实验室。
之前的联系好的教授又咕了，还好临时抓到个更优秀的唐笑，可不能把人放跑了。
“额，其实他们之前应该不是故意的，就是比较惊讶……”唐笑尴尬地笑笑。
能不惊讶吗，毕竟他才本科，虽然游戏里发了顶刊，但现实里身上也没有任何课题履历，甚至没有论文。
其实如果不是为了能一定程度上主导实验进度，他也懒得拿那么麻烦的位置。
但没办法，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实验室牛马，加上本科生背景，别人根本不会听他的啊，唐笑加入这个课题就是为了印证游戏里的项目资料和进度，从平平无奇的科研狗做起太麻烦了。
只能委屈下师兄师姐们了……他是个好人，平日里不会给他们找麻烦的。
唐笑默默想道。
第一次会议就这么结束了，唐笑回到宿舍，迅速进行洗漱。
看见他走进来的秃驴：“……笑笑，你是搬回来了吗？”
“噢，忘了跟你们说了，”唐笑突然想起来，“我最近有点事，没空回出租屋，所以先搬回来一段时间。”
学校里加入实验室后肯定要忙起来了，平日里下课还能直接回去还好，但是进了实验室，那基本上实验做到九点、十点也不奇怪。再回出租屋的话，路上太耽误时间了。
“那感情好啊，我们师徒四人终于再度团聚了！”秃驴非常高兴，可惜这个时候八戒和沙僧不在，还在图书馆奋战，不然肯定要出去聚一次餐，“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吃火锅啊？”
“唔，有段时间，别急，总会有机会的。”唐笑想到课题，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你先玩，我先登游戏。”
说着，他爬上上铺，拿出头盔戴上。
秃驴：“……一回来就玩游戏，不愧是你。”
其实秃驴是想问唐笑是为了什么回来的，因为听徐向磊的舍友说他最近在神经兮兮打听唐笑的事，奇奇怪怪的，但看唐笑还是熟悉的网瘾少年，就放心了不少。
登录游戏。
因为游戏里的资料没有办法带到现实，所以唐笑在萧柏以前的项目资料的时候都是在游戏里看的，而且为了避免和428碰面，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实验室里。
这就又产生了个问题……
洛奇找到了唐笑：“新的课题组，还缺人吧。”
唐笑：“……”
不是吧。
唐笑很想说不缺，就没打算搭起来过，但是他肯定不能这么说：“额，嗯…
…”
这要怎么说呢，虽然他游戏里和萧柏说要重新启动这个课题，但这根本是为了拿资料啊，不然萧柏肯定不会把资料交给他。
实际上唐笑打算在游戏里逐渐摆了，反正萧柏也没说什么时候开始课题，那他可以先混一段时间嘛。
但这似乎让洛奇误会了什么，他非常积极地说：“那让我加入吧，我正好也对这个课题很感兴趣。”
唐笑：“……”
唐笑沉默了一会：“洛奇，你不用一直帮我的，你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感兴趣的课题。”
就算是好朋友，也不一定要加入一个课题组。
唐笑觉得可能是自己这几天的混让洛奇误会没招到人，所以才会这么做。
虽然很感动啦，而且这个世界是真的，那就是说他确实在游戏里多了个朋友，但他真的不想同时打两份工啊！
会死人的啊，除了睡觉吃饭，连打游戏都在做实验，真的会死人的。
“不，我本来就对这个课题很感兴趣，”洛奇弯着眼眸，“我很久之前就在关注这个课题了，萧博士的研究被联盟封藏时还一度很可惜……现在有这个机会能加入这个课题当然不能错过。”
“不只是我，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唐笑：？还有谁？
观察着这边情况的郁明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我也想加入……”
“还有我、还有我！”第三个居然是阿伯克，他神色雀跃，“天呐，我的研究领域一直都是基因组，你也终于投身这个领域了，带带我吧大佬！”
唐笑的表情一言难尽：你什么情况，记得你是二级学者吧，比郁明他们还高一级，为什么那么积极地加入他的课题组啊。
阿伯克厚着脸皮说：“只要能发顶刊，我才不在乎给谁打下手，而且我很看好这个课题！我当初就觉得这玩意能做出来一定能拿诺奖，可惜萧博士没能继续，这种青史留名的机会带带我！”
诺奖什么的……想的太早了吧。
唐笑满头黑线，事情变得麻烦了起来。
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借口拒绝，叹了口气：“那你们先刷论文，再看看之前的资料吧，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众人：“嗯嗯。”
常见的课题流程嘛，大家都很熟悉，反正往死里刷文献就够了。
一回生二回熟，反正赶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唐笑苦中作乐安慰自己，有了游戏里的对比，说不定能发现更多东西呢。
实验室下班后，唐笑和洛奇回宿舍存档点，但走到门口时，他的脚步不由得停顿下来。
一束鲜红的玫瑰，就放在唐笑的宿舍门口前。
洛奇惊讶地长大了嘴：“这、这是……？”
虽然早有预料，在唐笑出名后肯定会有人注意到他，但追求者来的真快啊。
不知道为什么，洛奇的心情有几分复杂。
唐笑有些意外，拿起玫瑰里夹杂的卡片。
洛奇好奇地凑过来：“是谁送的？”
唐笑却突然挡住了卡片的内容，警觉地把卡片塞回口袋里。
洛奇没想到唐笑反应那么大，有些尴尬地拉远了点距离：“抱歉，我不知道你介意。”
唐笑面上不动声色：“毕竟是女孩子送的，我不想把事情宣扬的到处都是。”
“也对，那你慢慢看吧，就不打扰了。”洛奇说完，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唐笑松了口气，提起地上的玫瑰回到宿舍，重新拿出卡片。
上面的字体歪歪扭扭，看上去就像是小学生写的，外人一看必定会起疑，毕竟能进入第三只眼的基本上都是高学历人才，甚至包括不从事科研的工作人员，也不会写出这么一手字。
那么答案也就很明显了。
君忒斯……他在搞什么？
唐笑神色复杂地看向这束玫瑰，鬼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上面还沾着一点水珠。
卡片上，犹如小学生的字体，歪歪扭扭地写着：
【你是水、温度、氧气和有机物】
你是一只菌生长所需要的一切。
如果唐笑不是学生物的，但真不一定能立刻反应过来。
随即，他想，那么蠢的土味情话，谁教给他的？！